夏天如期而来,又快到了进藏旅游特别是自驾进藏旅游的好时光。不少驴友咨询如何预防高原反应的问题,因为他们听说我2021年与一位年轻的驴友自驾进藏,他严重高反,我安然无恙。个中原因也许不止一个。但有一个原因不容置疑:我采取了针对性的预防措施,而他没有。差别是显而易见的。请驴友看看我2021年6月23日写的一则进藏日记。
《进藏日记一则:2021年6月23日》
我们昨晚从唐古拉山南坡下来后所宿的那曲市,是西藏自治区地级市,因怒江上游的那曲河流经境内而得名。它地处唐古拉山南坡和念青唐古拉山北麓,位于羌塘高原的东端。山地绵延,湖泊棋布,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全市43万平方公里,超过三个福建省的面积,而常住人口只有50万,跟福建省龙岩市永定区的人口相当。天然饮用水资源、清洁能源、藏医药、野生动植物和旅游等资源十分丰富。特别是那曲出产的冬虫夏草最是名闻遐迩。
那曲是从青海沿109国道去拉萨的必经之地。从格尔木方向来的游客通常在此夜宿,以便第二天向拉萨进发。听当地居民说,不知什么原因,不少夜宿此地的游客出现严重高原反应,由此而不治身亡的不幸事件时有发生。那曲因此成为过路游客谈虎色变的险地。昨天晚上我送同行唯一的自驾驴友Y先生去那曲民族医院输液时,就发现医院里很多游客在急诊、在吸氧、在输液,其中有一个是从北京骑摩托车进西藏的勇敢的女青年。
几十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不管多晚睡觉第二天早晨六点都能正常起床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六点起床后,就在Y先生的房间先后间隔10分钟敲了两次门,想问他是否可以一起去用早餐,然而都没有反应。这不免让人担心。但愿是我敲门太早了。因为他昨晚输液结束后从医院被我接回宾馆时已经凌晨一点,此时熟睡也属正常。所以不忍心强行叫醒他,只好自己先出去用早餐。
清晨的那曲,见不到几个行人,也见不到开门的餐馆。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发现有一家小店开门了。进去一看,只有稀饭和鸡蛋。稀饭稀得看不见米粒,更像米汤,一小碗3元。一个白煮鸡蛋同样三元。店主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外地长途运到那曲来的,所以贵了点儿。可再贵也得吃啊,因为今天将近10个小时的艰险驾程正等着我,既没人替换,途中又不一定有吃饭的地方。
早餐后回到宾馆,带着几分忐忑,我径直去敲Y先生的门。一次没反应,两次没应答。我越来越担心,敲门声也越来越响,恐怕整座宾馆都能听见。Y先生昨晚在那曲医院输液之前测量时,他的血氧饱和度低至57(正常人应该不低于95),心律高达120。这些数值特别是血氧饱和度让医生吓了一跳。后来虽然输了近五个小时的液,但情况仍不容乐观。高源病发展迅猛。昨晚给Y先生看病的医生说,前几天有个病人还是自己走进医院的,自我感觉没大碍,还开玩笑地跟医生说自己还能泡妞。结果话音刚落就倒下了,生命的乐章戛然停止在了“那曲”上。
门终于打开了。我急忙问他今天感觉如何。他说,输液后并没有什么好转的感觉。浑身无力,头痛难忍,不想起床,不想吃饭。我说,那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这里,到拉萨去治疗。辛苦一下,走吧!于是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退房出发。
昨天翻越海拔近6000米、道路又险又差的唐古拉山时,为了避免夜间在山上露宿,途中连午饭都不敢花时间吃,我一个人连续开车近十二个小时。晚上去医院照顾病人回到宾馆已经下半夜。今天早晨出发后不久,我发现自己上下眼皮不时打架,视野迷迷糊糊,车子左摆右晃。我强烈地意识到今天这样开车很不合适:道路如此险峻,疲劳驾驶极度危险!但是此时此刻真的是无奈无助。出发后Y先生已经呕吐了两次。现在脸色灰暗,嘴唇黒紫,像散了架一样斜躺在后座上。我既无人替换,还要分秒必争!一路上,我不停地掐自己大腿、打自己脸颊,好让自己保持必要的清醒。掐、打实在不管用了,就停下来,下车,敞开衣领,对着冷飕飕的山风吹几分钟,再接着开。 这段路程风景如画,是无数游客神往的天路、神路。
可是此时此景,天上人间,到底都有些什么,我不清楚,也不在意。深圳人说,时间就是金钱,而此时对我们来说,时间也许就是生命。我明白:此去拉萨首先要找的不应该是旅店,更不应该是向往已久的拉萨景点,而应该是医院,最好是位于拉萨的西藏军区总医院!因为我知道这家医院设有专门的高原病研究所,治疗高原病国内一流。选择它还源于一种侥幸心理:遇到困难时在军队医院没准还能找到直接或间接的战友帮忙。快,快,快!在崎岖的国道上,在如画的风景中,小车一路颠簸一路狂奔。可为了赶速度、抢时间,不知在路上什么地方超速被拍照了。距离羊八井镇还有十多公里的地方,警察拦住我们,先检查各种证件,再要求我们专门开车到附近的镇上接受处罚。结果罚款200元,记6分,更要命的是,花了我们将近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
罚款后不敢开得太快,可也不敢开得太慢。因为Y先生的病情越发严重,双眼紧闭,斜躺着的身体随着车的颠簸而剧烈地摇晃,似乎处于半昏迷状态。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当年在联合国当军事观察员那样,有一架直升机可供调用啊!此时不仅没有,而且老天爷还像故意刁难我们一样,就在我们的车开到距离拉萨不到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忽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迎面交汇车辆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紧接着竟然下起了冰雨!车顶上叮噹作响,前车盖冰珠乱跳。我不得不把车灯全部打开,速度减至最慢,如蜗牛爬行。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下午5点左右,历尽艰险的小车带着满身尘土终于开进西藏军区总医院。在Y先生排队等待急诊检查期间,我听医生对排在前面的病人说,没有住院床位了。看这情形,我急忙打电话寻找军队医疗系统的战友,希望能够帮Y先生找一张住院病床。半个小时后,Y先生的CT报告出来了。结论是:高原反应,已经轻度肺水肿,需要住院治疗。怎么办?!就在此时,一个叫徐军霞的女军医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安排好Y先生的住院床位了!我当时的感觉,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水中挣扎得筋疲力尽之时,有人抛来了救生圈!
不过,短暂的庆幸之心很快又被深深的忧虑所取代:决定收治Y先生后,医生竟然不同意他到停在急诊大楼门口、距离不过几十米的车上取下他自己的住院生活用品,而坚持让我去代取。看着一脸诧异的我,医生悄悄对我解释说:像他这种情况,我们这里曾经有好几个人没有抢救过来,怎么敢叫他自己去取生活用品?
Y先生的生活方式异常精细,又很特别。比如不喝自来水,不喝桶装水,也不喝瓶装矿泉水,一定要喝自己特别准备的水。水不能不烧,也不能太烧,只能烧到40度。每天早晨洗头、晚上洗澡,雷打不动。早餐后要灌肠,晚上睡觉前要做面膜。白天要按时服用安利产品,等等等等。所以,满车都是特殊“装备”和生活用品。我不知道如何下手,不知道怎么选择,只好尽量都拿上。他的行李加上我送给他的两个哈密瓜,足足有四五十斤。此前多少人都告诫过我在高原不能跑步,不能用力搬东西,不能洗澡,甚至不能大声说话。但是此刻我别无他择。当我把它们连拖带拽弄到病房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气短胸闷,难受极了。歇了好一会儿后,跟身旁的医生半开玩笑地说:麻烦医生帮我看看,我需不需要把自己的行李也带上来? 晚上八点离开医院时,朝西南方向宏伟的布达拉宫望去,五彩缤纷的晚霞还在天边燃烧。我开车到拉萨广场附近找酒店。
转了几条街道后住进了距离布达拉宫不远处的宇拓路上的卢浮花园酒店。落定时已近午夜,饥困交加,但困感压倒了饿感,不想到外面找吃的了。只好啃几口在张掖买的、已经带在车上一个星期、跟方向盘差不多大的锅魁,算是晚餐。“饭”后脱掉衣服上床休息时,发现自己的左腿外侧有几块淤青,隐隐作痛。但,躺下后,我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艰险的一天总算平安度过了!